雨滴與文字交織的協奏曲

CH.9

　　在餐桌上，金碩珍與朴智旻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，在結束這餐酒後，兩人走在冷風呼嘯而過的街道，金碩珍縮起脖子，躲在圍巾裡只露出了一雙眼，視線習慣性地向上揚，想看看今天的月夜究竟是如何，跟在身邊的腳步聲在同時停了下來，讓他反射的轉身。

　　獨自站在街道的後輩，低垂的臉跟纖細的身板像是隨時要跟著那風離開似的，四周的聲音寂靜了下來，他在等著那人開啟這個停頓的理由。

　　「哥……」

低啞的聲音隨著夜風傳了過來，夜晚真的很適合這種氣氛，金碩珍心裡這樣想著；輕輕的呼出一口氣，嘴角勾起，金碩珍有耐心的等待著。

　　「你有沒有遇過……上次號錫哥說的那種人……」無助的目光望過來，金碩珍的瞳孔在瞬間微微放大又縮小，因這拉長的尾音而緊張了起來，朴智旻接下去說。「……像吸血鬼的那種人？」

　　兩人的目光交錯，金碩珍因這問句而微開著嘴，頓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看起來很困擾的後輩；總不能跟他說，自家愛人就是吸血鬼吧？

　　只見朴智旻嘆了口氣，有些自嘲的笑了出來。「抱歉啊哥，說這種奇怪的話……」目光飄向遠方，那上揚的嘴角裡似乎有些苦澀就跟著流瀉而出。「我只是有點困惑而已……」

　　斂起目光，朴智旻將視線轉回金碩珍身上，看著那四周散發著幸福氣息的哥哥，帶著擔心及些許驚訝的神情，讓自己不知是否該繼續說著那天方夜譚。心裡還在猶豫，嘴卻像是不受控的一股腦傾訴自己內心的苦悶。

　　「我，遇到了之前跟哥說很喜歡的那個歌手。」放在身側的手握起了拳，緩緩舉起後放在眼前張開，朴智旻凝視著掌心。「但，他給我的感覺，很像上次號錫哥說的那個吸血鬼……」

　　「歌手？你說那個從不露臉的歌手嗎？你怎麼確定是他？」
　　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，金碩珍歪頭看著弟弟的動作；想起前些日子智旻興奮提起的那個名字──“Agust. D”,自己也因為他那強烈推薦而難得聽了rap的曲風，很有自我風格，那慵懶又冰冷的聲線……………

　　跟記憶裡彷彿也聽過那個聲音重疊。金碩珍突然瞪大了眼，腦海中閃過的是那張蒼白又冷漠的顏容，不好的預感在心裡蔓延著。

　　「哥忘記我很喜歡他的聲音嗎，我聽得出來！」

　　往金碩珍的方向踏前一步，朴智旻激動地拉住他的手腕，參雜著焦急跟不知所措的神情讓金碩珍一時間亂了思緒。「我很相信就是他，但！」向上揚起的睫毛顫抖著，透露出主人的無措，朴智旻在最後收了音，像快哭似的咬著下唇。

　　這表情讓金碩珍有些心疼的輕輕握住智旻的手，安撫似的捏了捏，這才讓他鬆開緊咬的唇，深深的嘆息從嘴邊溢出，反手與金碩珍的指尖交錯，試圖從這大掌中得到些安慰。

　　「慢慢說，我會聽的。」
溫柔的話語迴盪著在智旻的耳邊，這才讓他緩緩說出當時的情形。
 

　　與那人相遇，一切都是一場意外，朴智旻說。
　　是那人掉了東西，而被自己撿起，自己只是單純的要交還給他，卻差點被那冷漠的眼神凍傷；灰色的眸子像是要凝結出冰霜一樣，而朴智旻向他伸出的手，則像是甚麼骯髒東西般被嫌棄的望著；也不知道多久後，那人才接下手中的物品，緊抿的嘴角這才小聲地說出那句。

　　『謝謝。』

　　朴智旻在那聲音之後訝異的一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，那人的眸子閃過慌亂，視線來回的看著他與自己的手。

　　『你是Agust. D？』

　　對方沒料到自己會這樣開口，灰眸靜靜地凝視著他，帶著警戒的眼神才讓朴智旻認知到自己的無理，連忙鬆開指尖，有些緊張的胡亂說著話。『啊，不是，我是Agust. D的粉絲，你很像他的聲音所以我才這樣說的，我不是奇怪的人……，』

　那目光彷彿因為朴智旻的緊張而稍微緩和了些，漁夫帽下的嘴角悄悄的上揚。

　　『是又怎麼樣，不是又怎麼樣？』

　　含糊又如此明確的語調讓朴智旻張大了嘴巴，那人卻丟下了這句話就離開，黑色的大衣以極快的速度消逝在人群之中。

　　朴智旻從回憶裡抽離，他看著始終沉默的金碩珍，有點苦悶的笑出聲來。「哥應該還是覺得我很奇怪吧，說不定真的只是我聽錯……」

　　「不，聽錯這件事情也就算了，你怎麼會覺得他是吸血鬼？」在朴智旻的話語裡，並沒有甚麼特別神奇之處，金碩珍很困惑他的那吸血鬼的論調是從何而來。

　　這時朴智旻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圈，上面有個漂亮的藍綠色吊飾，就像當初金泰亨給他的水藍色吊飾一樣。

　　「這是泰亨給我的，他說避邪用。」把玩著那石頭，在月光下折反出好看的光，智旻像是喃喃自語似的開口。「在遇到那人的時候，它在發燙，當我把這東西拿出來的時候，我被燙傷了掌心。」將掌心攤在金碩珍面前，上面是已經快要復原的粉色燙印。

　　收緊指尖，智旻將那燙印握在手心。「我問過泰亨了，他說是跟吸血鬼有關，可能不小心接觸到了，所以才會發燙。」那動作像是緊握著甚麼珍寶，但說出的話卻讓金碩珍更加的困惑。

　　「等等，泰亨？泰亨又怎麼……」猛然想起泰亨在之前那段日子的奇怪舉動，當時自己並沒有過問，現在卻又像雨後春筍般地冒出許多疑問；金碩珍看著朴智旻，彷彿理解到甚麼似的等待對方開口。

　　「泰亨有額外的工作，所以他很了解這些……珍哥不知道？我以為泰亨會跟你說的。」對於金碩珍不知道這些事情，似乎更讓智旻訝異，但又想起了泰亨對碩珍那種依賴的情感，相對的也能夠理解這大概是另一種形式的保護。
 

　　「他……沒說。」抿起唇，低垂的眼睫掩去了些許情緒，金碩珍能夠明白的，那時金泰亨想保護他的心情，以及許多欲言又止的，那些好幾次差點說出口的話。

　　尷尬的沉默了幾秒後，朴智旻這才像是安慰似的開口。「大概是泰亨找不到時間說吧，也或許不想讓哥擔心才沒說。」

　　金碩珍了然的一笑，呼出一口氣的同時，肩膀微微的低垂著。「我知道。我沒事，現在要聊的主角是你啊。」輕輕地碰了碰智旻的肩，像是要他別擔心一樣的拉出一抹上揚弧度。

　　朴智旻因這動作也跟著笑起來，仰起頭來望著天，呼出的白煙冉冉上升後消逝。

　　「我，有再遇到那個人，但他身邊有別人。」

　　回想起那天的情景，還有在仍舊在掌心發燙的石頭，朴智旻依稀記得那人笑起來的模樣，還有那有溫度的目光，是與初見如此天差地遠的純真，甚至可以用可愛形容。

　　──但卻不是對著自己的。

　　想到這，有點酸澀凝聚在眼角。

　　──不是對著自己的。

　　閉上眼，朴智旻感受到金碩珍的手放在自己肩上，那重量，那溫柔，讓自己想選擇忘卻眼角的濕潤。嘴角拉起的弧度不是笑，僅僅，只是想掩飾的失落。

今夜，無月。